金山

楊金山巡山的身影

楊金山每天走7公里巡山

（一）激變

那座山的山峰沒有兀立，很平和；山間也沒見峭壁，很實誠。它只是比其他山高一點點。可就是這么一點點，就注定了它的命運與其他山不同，只要站在山頂上，八方風物盡收眼底，大有“一覽眾山小”的眼界和心境。

山頂有座高塔，瘦削、堅挺。墻體斑駁，青磚發黃，風蝕的痕跡隨處可見。一對夫婦住在塔里，男的叫楊金山，女的叫楊友仙。這是昆明市宜良縣大兌沖山瞭望塔。

楊金山是個頗具靈性的人，12年守在塔里，卻沒失去半點人味，說話口齒伶俐，思維敏捷，腦筋還能急轉彎，常說：“我這些年雖然都和樹生活在一起，但樹也有生命，會說話，所以我沒有過時”。那么，樹們到底對他說了些什么話呢？

時光追溯到1988年前，23歲的楊金山是大兌沖村的閑散人員。他始終相信自己的命好得很，因為他名字叫做“金山”，命中一定帶著金山銀山。事情也真湊巧，楊金山無意間發現了村子附近的山上有鐵礦，欣喜若狂，出錢雇了幾個工人，找了一輛大卡車，上山開鐵礦。一個月下來，賺了好幾千塊錢，把他樂瘋了。

他成天翹著二郎腿收錢，自顧打著他的小算盤：“看來鐵礦儲量還不錯，1年以后我就可以賺3萬塊，整整路上那幾條溝，再租輛挖機來，從45度角挖進去，3年以后大概可以賺10多萬塊錢……等等，怕是要請個地質專家來看看，到底從哪里挖”。

他把礦洞交給工人開采，自己順著村邊游玩，最喜歡帶著一群人去南盤江邊邊炸魚。炸藥一扔到水里，“轟”的一聲，好多“白肚皮”就浮上水面，安逸死了。在他心里，魚不是用來吃的，是用來炸著玩的，炸死的魚一條也不要，全送給朋友們，他享受的是過程。

一天，楊金山又帶著兩個朋友去炸魚，炸藥扔進水里，5分鐘不見水花冒起，他上前去，從水中撈起炸藥，炸藥像是就等著他來才肯爆炸似的，“轟”的一聲炸開花了，他慘叫一聲，右手血肉橫飛，已被炸成了肉末，兩個朋友見狀，嚇得掉頭就跑，他驚懼的叫喊起來：“等等……等等……你們要到哪里去，快回來……”朋友沒理他，跑得比兔子還快。他掙扎著爬起來，見江邊的水已被他的血染紅了，咬咬牙朝路邊走去，終于昏倒在路邊。

等他醒來，才知道是好心的貨車司機把他送進醫院，但他的右手已經徹底告別他了，忍不住放聲大哭。“如果我那天沒走到路邊就昏倒，現在會不會還有命在？如果我那天沒去炸魚，會不會還有手在？如果我從來就不炸魚，專心做點事情，現在的日子會不會好過一點？現在我已經成殘疾人了”。他悲從中來，往日的回憶涌上心頭。

老婆娃娃也懶得管，成天只知道玩，我還算是人嗎？深入靈魂的悔悟涌上楊金山的心頭：“什么金山銀山？破山！小時候我媽就說我命好，我帶著這個想法，好像自己就是比別人高一等，現在害了我呀”！他越想越傷心，哭了好幾次。

人到了這個關頭，思想上是最容易產生激變的，要么越想越鉆牛角尖，人心變壞；要么終于想開了，人心變善良。楊金山猶如被憋悶在一個瓶子里，想著過去，想著將來，一旦思想走出了誤區，沖出瓶頸，他就會真正變得成熟。

“我炸魚為的是什么？難道魚就不是生命嗎”？楊金山自己親歷被炸的痛苦，體會到了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反而變得悲天憫人起來，這是一個奇怪而又正常的心理轉變。接著，這個轉變在擴大：“我開礦為的是什么？那些樹被挖得亂七八糟的，就為了我一個月那幾千塊錢？難道樹就不是生命？我不疼愛老婆，成天只顧著自己玩，難道老婆就該永遠為我付出，我就可以不顧她的感受”？楊金山越來越深透地悔悟著。

他瘦了，出院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關閉了他的小礦洞。一個初中文化的男人，沒有學歷、沒有技術，也該有點力氣才能養家活口。楊金山手斷了，一家人的處境可想而知，有時候窮得揭不開鍋。夫妻倆買輛小推車幫工地上拉土方，兩個孩子一天天長大，學習成績不錯，念大學的事也在一天天困擾著楊金山，可他執拗地不肯開封礦洞，做了一件家人都意想不到的事：主動到宜良縣林業局申請到大兌沖山瞭望塔做個護林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