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養夢想的好時光

三、竊喜不已的夢想

現在，小劉告別工地上的牌友有好長時間了。自打去年冬季的一天晚上“壓馬路”，發現“新大陸”后，他就沖出工地上的夜生活圍城，創新了自個的精神面貌。

那是一家大眾舞廳，門口碩大的“舞”字霓虹燈神秘地向路人眨巴著眼睛，他被吸引了進去。把門的疑惑地上下打量著他，攔住說得買票，他順從掏出了準備打牌玩輸贏的十元錢，買了兩元一張的入場券，忐忑不安地走了進去，從此踏入了嶄新的世界。

那天他還沒換工裝，褲子上沾滿泥點子，渾身散發著汗臭味。進入舞廳后，他感到眼睛不夠使了，腦袋嗡嗡作響，傻傻得感到渾身燥熱，眼睛似乎有點噴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跳還不會，不跳還不想走。干脆找了個旯旮蹲了下來，直視著別人蹦跳。過了一會他發現，“快三”的舞曲結束后，放了個慢曲，這時燈光含羞似得逐漸暗下來，舞動的也慢了。對對情侶們、舞伴們情不自禁地貼得更緊了，但他也什么看不見了。

黑燈瞎火的，使他頓時緊張起來，心臟咚咚地跳個不停，手不由自主地伸進了口袋。他摸到了一只打火機，那是工頭新攬了項目，一高興順手送給他的。他不會抽煙沒用場，就整天放在褲兜里當寶貝，現在卻派上了用途。黑暗中他張大了嘴，拿著打火機，管不住自己似的，只管“卡” 、“卡”地打個不停。借著微弱的、瞬間的光亮，他看到了親吻，看到了擁抱，看到纏繞的曼妙，此刻他年輕的身體頓時燃燒起來，沸騰起來。

“誰抽煙？不準抽煙！”舞場上的工作人員的一聲聲吼叫，把他從高度緊張中喚醒過來。他趕緊把火機揣進口袋，慢慢地站起來。此刻，他忽然有一種負罪感，羞愧感，恨不得找個洞鉆進去。以后的日子里，他仿佛著了魔，只要有空就往舞廳去，打火機也越耍越“高級”：打一下換一個地方，反正你看不見我，我也看不清你，受點刺激無人知道。回到工地就寢時，他感到自己的臉上一陣陣發燒，就悄悄地對知己的工友說：“干一天活，跳跳舞，活血化瘀，真是神仙過的日子，真恣啊！”。半月以后，他咬了咬牙又向舞廳交了十五元錢，買了一張月卡，發誓要學會跳舞，活出個人樣來。

他的想迅速學會跳舞的念頭，得感謝那個散發著香水味的少婦的羞辱。初來乍到，他不敢邀請年輕女子跳舞，更不敢邀請漂亮女人跳舞。這天舞廳偏偏女士多，男士少。一位穿著入時的少婦主動請了他。他低著頭，不敢正眼看她，渾身生硬地隨著她跳了起來，沒想到越緊張越踩腳。一曲未完，她就罷跳，還甩了臉子撇腔說：“你是從工地上來的吧？，你那腳都軋著我那覺咧，不會跳就別來胡叨叨！”這不屑一顧的吼聲，令小劉感到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傷害，嗔怒地望了她一眼，心里暗暗說：“別拿著豆包不當干糧，走著瞧！”。忽然又覺得好面熟，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她。在曲終的時候，小劉腦子突然呈現出在尹總辦公室看到的那個擁有碩大奶子的少婦的臉，只覺得一陣惡心。他斷定當時就是這個女人先勾引了尹總。

功夫不負有心人。別看小劉沒有多少文化，但學東西倍兒快，再難的動作一瞅就會，又加上虛心好學，不怕刺啦，很快就把各種舞的套路和步伐爛熟于心，在舞場上嶄露頭角。他近一米八的個頭，兩眼炯炯有神，四方臉有角有棱，看上去英俊瀟灑，又加上雪白的襯衣，筆挺的腰板，規范的舞步，竟然成了舞廳里人見人羨的舞星。冬去春來，為了省錢，又加上受不了舞廳的憋悶的怪味，接下來的夜晚，小劉就轉移到人民廣場露天舞池上大顯身手了。

夕陽西下的夏日，馬路上華燈燦燦，轟鳴了一天的某建筑工地終于靜了下來。劉洋急匆匆地來到黑洞洞的水房沖了個涼水澡，渾身散發出上海藥皂的來蘇味。他麻利地穿上準備好的白衫衣和藍褲子，又換上了一雙白襪子，蹬上了雪白的球鞋，然后扮個鬼臉，學著男模樣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兩個攥緊的拳頭放在腰際間，扭了一下身子，“騰”地一聲跳出了水房，朝著路燈下圍攏在一起，沸沸揚揚打牌的工友們詭秘地笑了笑，就大步流星地朝人民廣場奔去。

夏日里，舞迷們大多都從舞廳里轉移到露天舞池，納涼鍛煉兩不誤，還經濟實惠。他老遠就從圍觀的人群中，看到了“楊貴妃”在向他頻頻招手，這是他心里給那位獻殷勤的中年胖女人起的“綽號”。只見她迎上前來，從兜里掏出了一瓶礦泉水給他喝。現在她隔三岔五地對他實施“小恩小惠”，只為期待著能成為她的固定舞伴，與她翩翩共舞。但今非昔比了，小劉成了“搶手貨”。此時，小劉也老遠看到了幾個他中意的舞伴在向他示意。看來今晚又可曲曲盡興了，小劉不免心里洋洋得意起來。

舞終回工地的路上，小劉下意識地從口袋里掏出了那個跟隨他一年多的打火機，沉思了一番，自言自語地說了句：“拜拜啦！”，就“嗖”的一聲把它扔向遠方的草地。他心中的一個個小“秘密”也隨著那弧線永遠地消失了，頓時感到尊嚴和自信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