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體制改革的智慧

接下來政治體制改革要尋找一兩件具體的事情做一做，它們政治上不能那么敏感，同時又能帶來政治上大的變化

未親身體驗政治風浪的書生來談政治改革智慧，有點隔靴搔癢。不過，比較各國改革家的命運，成功者的確有值得總結的智慧。鄧小平就是一個有這種智慧的人。借用毛澤東的評價，他的智慧是舉重若輕。鄧小平能夠用平淡的語言說出深刻的改革道理，更能夠通過處理小的事情促成大的變化，大家熟悉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改革就是如此。

相對經濟改革來說，政治改革的阻力更大。它會帶來權力和利益結構的劇烈變化，讓很多人提心吊膽。其實，從另一方面來說，當前的政治改革具備了很多有利條件，尤其是有了一個相對穩定的制度平臺，不需要另起爐灶。現在需要的是形成有效的運行機制。政治體制改革這個詞可以變一變，叫政治機制改革也未嘗不可。

接下來就是要尋找一些具體的事情做一做。它們政治上不能那么敏感，不至于挑起左右派的激烈攻訐，同時又能帶來政治上大的變化。這種事情政治家比書生更容易發現。就目前來看，有兩件具體的事可供考慮。

第一件事就是柔性整黨。歷史上的整黨教訓主要有兩點：一是公報私仇，把整黨變成整人，制造了不少冤假錯案，積累了仇恨，妨礙了團結，不利于黨的制度化建設；二是流于形式，有的整黨運動落實下來，就是全黨學習講話和文件，然后一團和氣，最后不了了之。兩種教訓都是過猶不及，前者增加了黨內的裂痕，后者增加了黨與人民之間的裂痕。

新一屆領導層也許有整頓黨的紀律的整體部署和連貫步驟，但在實施的過程中，確實需要有新的智慧。目前不妨就某件具體的事情堅持不懈地抓下去，既不要變成人整人的運動，也不要變成相視一笑的形式主義。財產公開就是這件具體的事情，現在考慮的應當是操作難度問題。

有學者對此提出了可行的建議，也就是老人新人兩條線。相信中國的政治家只要下決心做，就能把這件事情做好。這里只是強調可以通過這個事情帶來政治上的一個大變化，那就是重新形成政治精英的自律機制，尤其是執政黨自律機制。具體負責此事的紀檢部門、審計部門將會承擔更重要的政治責任。這樣可以達到柔性整黨和開明治吏的目的。

第二件事情就是民情上達。中國民情上達的渠道很多，就是偏偏忽視了憲法規定的最重要的渠道，那就是人民代表大會。十八大報告將支持人民通過人大行使國家權力作為政治體制改革第一條。然而，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對此，不能好高騖遠，首先需要做的是讓人大代表真正忙起來。辦法并不復雜，不妨將政府信訪部門移到人大，在全國各社區設立人大代表工作站，也就是人大信訪工作站，專門負責表達、解答、傳遞人民的訴求。人大代表真的忙起來后，其他的改革就便于跟進。

再譬如說，以后的用人流程，如一些學者建議的，可以變過來，不是先做行政領導，再當人大代表，而是先當人大代表，再做行政領導。主要行政領導要多從善于表達和處理民眾訴求的代表中產生。如此之后，當人大代表的意義感就會増強，占用代表的時間也會増多，從而吸引那些有志向有才華的年輕人來投身，而不只是把它當作一個名譽。有了更多的人才為人民的訴求而忙碌，這樣的人大代表自然需要更多的競爭性。在逐步増強競爭的過程中，官員和民眾可以漸漸學會過一種越來越民主的生活。

政治改革的確艱難，但也不能夸大它的難度。有道是：舉重若輕政改事，以小通大日漸成。

（作者為武漢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教授）